失落的树根 - 达人(片子)

2004/07/29 | 失落的树根
类别(名叫木头人) | 评论(4) | 阅读(124) | 发表于 07:54: 在我住房的旁边，有一家小小的士多店（杂货店），三年前换了个店主。新来的店主是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女人，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，每天见那女人利索地忙个不停，甚至见她用背带背着她的女儿去买菜，心里无比佩服，同时又惊讶她那瘦小的身躯竟然有如此体力。

慢慢的与她熟识了，知她叫芬，广东人。那年二十八岁，女儿叫婷，丈夫是个司机，早出晚归，所以家务活和士多店全靠她一人打理。她的女儿婷是个活泼聪明的孩子，没上幼儿园，整天在店铺周围玩耍，被这南方小城火辣辣的太阳晒出一层黝黑的皮肤，加上一头减得短短的黑发，就象个调皮的小男孩。

有回芬来问我，认不认识妇产科的医生，我才发觉芬好象怀孕了，一问才知她竟然已怀孕5个月了，芬那时显得很忧郁，说她希望生个男孩，因为她丈夫一定要她生个男孩，如果这个是女孩，就送人，自己接着再生，直到生个男孩为止。芬又说，她听说有很多男人包二奶，就是以没男孩为借口。

我听了实在忍不住心中不满，也不顾她满脸的忧郁对她说："我可听说有生了儿子的人包二奶呢！你有指标生两个多好，如果是个儿子，自然高兴，因为你儿女双全，如果是个女儿，也没必要难过，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，你有两个贴心的小棉袄，应该感到幸福啊。"

她不说话，一时大家因为话不投机而有点尴尬，这时婷从外面进来喝水，婷出去后，我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对她说："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婷呢？你就不怕在她幼小的心里留下阴影吗？"

芬依然不说话，脸色更加忧郁。

那以后芬很少再和我说什么，直到三个多月后的一天，发现士多店改由她妹妹打理，据说她回娘家待产去了。

一个月后芬回来，带来个小小BB女，我买了些水果去看她们，新生命地降临给芬带来的是遗憾，又好象是个新的起点，女孩叫睇。

这时我的女儿倩已满两岁，我送了她去幼儿圆，每天下午接她回来后，她便在门口玩耍，这时婷总会跟来，她会去拉扯倩的小辫和花裙。倩一见她就吓得往我身边跑，边跑边喊："哥哥来了，哥哥来了。"而婷也并不害怕，一直追来，伸手便来拉扯倩，婷只会说客家话，我不知道如何与她沟通，只好用白话对她说："你再拉扯妹妹就别来了。"第二天，居然发现婷短短的头发也扎了两根小辫，穿了一条新的小花裙在我身边晃悠，等我接了倩回来，她便炫耀的在倩面前不停地转圈，倩也高兴地说："哥哥变姐姐了，哥哥变姐姐了。"倩又忽然念起了唐诗："鹅，鹅，鹅，曲项向天歌，白毛浮绿水，红掌拨清波。"边念边学小鸭一摇一摇地走，婷也跟着学起来，一来二去的，婷倒也跟着倩学会了几首儿歌。婷对上幼儿园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，每次送倩上幼儿园，她都会目送我们，而倩回来以后，她又跟着倩学唱歌画画，倒也满足了倩一心想做老师的愿望。

睇自从能坐开始，就被放在一个扶手已破裂的大人用的塑料椅上，摇晃得让我心惊肉跳，然而，她在最初的两次摔得鼻青脸肿之后，再也不曾摔过，我倒成了杞人忧天。

婷也开始会照顾睇了,经常用背带背着睇,在屋前屋后的玩.

在睇五个月在的时候，芬再次怀上了个，这次她没回娘家待产，而是在胎儿近七个月大的时候在个地下诊所做了B超，当发现是个女婴时以各种借口隔着自己的肚皮给了她一针，引产了。我在得知消息后去看她，她面色如灰的躺着，这个我一直以为简单的女人，眼如空洞的盯着蚊账的一角，就在我转身想走的时候她开了口："她生出来还没死，他们就把她放我身边，我知道她在喘气，在发抖。"然后一字一句的说："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。"因她的最后一句话，我的愤怒随着她的悲哀而散，，，，，，

过了大半年，因为孩子们的缘故，我和芬又重渐熟络起来。

那时倩经常半夜咳嗽，吃药打针的怎么样折腾也不好，搞得我也无胃口吃饭，日日要佐以辣椒才能吃下，很快的鼻子两边前所未有的长出痘痘来，眼皮里居然也长了。

正不知所措时，芬拿了六条树根给我，说："这是我的老乡从山上挖来的，这树根越来越少，这回居然给了我十多条。很管用，你试试。"

芬说了它的名字，极绕口的，如今已忘了。只记得树根是白色的，初嚼时味道很苦，几乎令我作呕，然嚼到后面却是越嚼越甘甜，放在嘴里可以嚼上半天。奇迹是这样发生的，第二天起床，痘痘们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
高兴的我赶紧去向芬道谢，又说起倩的咳嗽，芬说："是不是热着了？你晚上给她盖了吗？"

我说："只一条小小的毛巾盖在她肚子上，还经常被她踢掉。"

"你不如什么也别给她盖，只给她穿件薄薄的短袖衣及长裤好了。"

我见婷的身体健康很少生病，便照着芬的吩咐去做。芬经常煲一大煲凉茶给一家大小喝，那以后她总会端一碗来给倩儿喝，倩儿的咳嗽慢慢也没那么频繁。

有一天，芬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问我："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生男孩的方子呢？"

看着我疑惑的眼神，芬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给我看，上面有十几味的中药，这回轮到我无语可答，只忧郁地看着她，沉默良久，终于说了些苍白无力的话……

三个多月以后的一个早晨，士多店换了个店主人，虽然早有预感，但没想到这么快——那时这里计划生育查得很严，芬一定躲起来了。

芬给我的树根我原本留有一条，可搬家后再也找不到了。

再也没有听说芬的消息，婷要读书了吧？睇有没有上幼儿园？套一句童话故事常有的结尾：她的愿望得以实现，从此一家人过上快乐的生活; 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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